.

家乡的红枣树文许平

家乡的红枣树

许平

我对流行歌曲并不感冒,许多年轻人如痴如醉似疯似癫的作品,对我如牛弹琴一样。近一段每当入夜,却不知从何处传来《红枣树》的女声独唱,那曲调那歌词,恰似那慨然一击,直中你心中最柔弱的一点。"红枣树,家乡的红枣树……",夠了,不用再演绎了,只是这几个字,已非言辞可传,只觉得喉头发紧、胸口发热。

恰此时,又读到彬中宋煊娥老师的《秋收四纪》,里面写到了大红枣,那丰收的秋季,那绚烂的乡色,那无尽的乡思,端端配上那柔美的女声像婉转的黄鹂一样,引人遐思。“打起黄莺儿,莫叫枝上啼。啼时惊妾梦,不得到辽西。"辽西何处?就在你的心里。

两岸无尽的黄土高原,一条泾水曲折蜿蜒。山陡峭,上去了却平展。土贫瘠,雨水好了却庄稼丰稔。感谢祖宗,致敬从弃到公刘的无数辈先贤,在这荒野,挥锸流汗,从茹毛饮血到农耕文明,实现了人类发展史上的第一次生产力革命。说文解字其趣盎然,先是"豳",先袓们耕耘养殖,自给自足且有余粮以供自用且以繁衍。后是"邠",树大生枝,自然封建割据,守土为安。再次"彬“,"仓廪足而习礼仪",谦谦君子,社会发展。这些说得空洞,不着边际,但吃到嘴里的枣、核桃、柿子、彬州梨以及那几十种的庄稼粮食的品种,却是实实在在的。

自古以来彬州看似贫瘠的黄土奉献给了人们解纾饥困的五谷杂粮,各色赖以鼓腹的果木。枣、柿子、核桃是最能一饱饥腹的。上小学时,有一天家里不知那来有了许多核桃,于是装满了一书包,一早上老师在上面讲课,我坐在凳子上,悄悄把核桃扔地上用脚踏开。上了一早上课,竟然把一书包核桃吃完了!平时饿得等不及吃下午饭(彬县人当时吃两顿),那天竟然不想吃饭了!还有柿子,困难时期我母亲在县妇联,住县委工字房后面的一个大套间。外间有三十多平米,人住里间。而外间桌椅板凳的什么也没有,空荡荡的地上全平铺一层柿子,中间仅留容人过足的一条道。在县委食堂的二两定量吃不饱,就饭后回来蹲在地上揑软了的柿子吃。一个冬天下来到开春,竟然一屋子的柿子吃完了!而彬州梨更是闻名遐迩,自古贡品。我在《彬县味道》一文中描述过,它的香味和野蒿子的混搭,在我记忆中是最彬县的代表味道。

更是在这些果木中出类拔萃的,彬县晋枣。五十年代中期我二舅从云南陆良机场军中来彬县探望我母亲,我父亲带他到水帘洞大佛寺遊览,看有卖好大的红枣的,一过秤,八个枣竟然是一斤。我父亲嘀咕这卖枣的秤不准,拿回县城一复称,竟然一斤多。九十年代工作后在子校的书橱里翻出陕西省编《乡土教材》,里面赫然载明:彬县晋枣体形硕大,俗称"七个一尺,八个一斤",可知不虚。七十年代初我还是"知青"时,同学庭选已参加工作到西安铁路储运处,不幸脚被压伤住院,我从队上带了一面袋和自己村里的枣去看望他。和他同病房的一个老火车司机北京人,看到我拿出来的大枣,感叹说:活了大半辈子,没见过这么大的枣!

那时节,枣就是粮食,就是主食。困难时期青海西宁人没饿死,用他们的话说是多亏了青海湖的鳇鱼,而我们彬县人的没饿死也多亏了这大红枣。我清楚记得,有次母亲下乡,父亲给我做饭,还和我商量,"咱们吃枣米饭吧?"我很高兴,等到饭熟了揭开锅盖一看,一锅红枣!那米粒数也数得过来。

下乡插队到新堡子公社下梁村,才真正与红枣打了一回交道。你看那枣树,从原畔望沟底,一坡都是!连绵数里不断,可以说,偌大的一条沟,就是枣树沟。每到秋季,枣色红艳,熠熠一片,煞是好看。夏天生产队分的三百斤麦子早都吃光了,恰是玉米嫩滑时,红枣挂树枝。于是烧锅,锅上蒸红枣,锅底煮玉米,灶火旁烤玉米。吃了玉米棒子再吃生枣与熟枣,混个肚儿圆。却有个好处,内急了,找个坡坎匿人处,裤带一解,连蹲下带用土坷垃(胡基)一擦系好裤带,十秒钟!干脆利索,根本没有绊坎。现时人吃得精细,白米肥肉,却坐在马桶上便秘得发熬煎,哪有食粗咽粝的好!

宋老师文中的"呱呱牛"枣,我却不知晓。但对应晋枣的是有"疙瘩枣",极少,不好吃,不甜且果肉发木,嚼起来很柴。好的晋枣是什么呢?一大,"七个一尺",头尾相连七个就一尺长,你算一下一个多大吧。二甜,入口如食糖,甜入心脾。三香,果香浓郁。咬一口,齿颊三日余味。四脆,一口下去,酥脆弹牙,有如利刃剖瓜。但说实话,符合这标准的也不个个都是,但有外观可察。在大的基础上,色泽黑中透红油中带亮,最关键的是,果柄一圈凸起有疙瘩如乳头状。疙瘩越大,其品质愈佳。

秋风刮起,秋色愈浓,滿坡的红枣,在向人们招手。丰收的红枣问人们送上甜蜜的微笑。生产队组织人打枣了!却是我们户的刘仲民有心计,穿上四个兜的中山装,且里外套三层共计就有十二个大口袋。下工回来,哗拉拉地往炕上一倒,堆起小山一样的鼓堆。两脸盆也装不完,都是"七个一尺"的大枣。刘仲民边说边比划,展开拇食二指一拃长,"没有这么大的我不吃!"也就是在我们队上,他的胃口吊起来了,嘴这么刁。

年的秋季,我父亲知道了说:你到你队上给家里买些枣吧!我遵命以行,就找队长商量,给我趸两棵树。队长大手一挥:就沟边上的那两棵,你给五块钱!交易达成。我上树一颗颗地摘下一桩子(麻布口袋,装满了斤粮)作酒枣的大枣。然后又卸下两棵树上其他的枣准备运回城里。后来找来一个拖拉机带一个挂车,整整装了多半挂车!到了城里,酒枣泡了一个大缸,红枣在彬中把炕烧得滚烫,放炕上焙干。一连干了一个星期才搞完。后来到冬天,我们去西安看望姑姑和舅舅,大红枣一家一面袋子!那鲜脆多汁的大红枣,经高温烘焙,分外地香甜。

说了半天,却没有说到那大地母亲的娇子一一那些值得歌颂和纪念的枣树。其实也普通,"窗外有两棵树,一株是枣树,还有一株也是枣树。"多,也是无聊,但更是伟大。我们生产队的那一坡枣树,天然去雕饰,自己的天性是什么样,就长成什么样。有歪七扭八的,有秀然挺直的。有亭亭玉立的,也有扑稀来嗨的。但它们都不占宝贵的土地,而是生长在沟边的田埂上。迎春而生,初夏吐芬,秋来结实,冬藏供啖。那枣花的香气,不知哪位文友写到了,亦沁人心脾,特别是经蜜蜂酿成的枣花蜜,更是珍品。初夏时的郁郁葱葱,挂了青涩的小果,更是风景无限。劳作之余,望着那浩荡无尽的绿意,是家乡的树吗?准确的说,是家乡的诗啊!

09年我在美国迎接毛妞的出生,闲暇之余玩博客,要求注明什么地址与公司之类,我慨然题之:中国陕西省彬县新堡子公社新堡子大队四队驻纽约办亊处,主任当然是我了!我真希望我们生产队的大红枣卖到美国卖到纽约,真能这样,五块钱可能买不到一个枣核,滚滚财源哪!

但可惜的是世事云烟,往复无常。08年老妻突然对红枣感兴趣,千方百计地要买最好的。"这有何难!大不了回队上一趟。"于是兴兴而往彬县,到了队上,一碰一鼻子灰。队上的农友告诉我,死完了,满坡的枣树死了十几年了!一个枣也没有了!不禁大为扫兴。

一个时代去了,它的代表物也去了。是福?是祸?是该高兴呢,还是该悲伤?我无言以对。但故乡在,即使故乡的实体不在了,它的印象还在我的脑海里,在我的记忆中!

一一.10.7申时写成于咸阳如是庐时已起稿三日矣。

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

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bmkmc.com/rtyys/13720.html

  • 上一排尿文章:
  • 下一排尿文章: 没有了